案情简介

2000年9月，麻大军（化名）与邻居田林成（化名）因空调室外机问题发生口角并厮打，麻大军将田林成刺伤经抢救无效死亡。麻大军于当日以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刑事拘留，田林成家属除要求判处刑罚外，还要求支付死亡赔偿金150万元。

那么田林成家属的诉求是否合法，能否主张死亡赔偿金呢？

法理分析

一、“两金”的概念

在故意杀人、故意伤害致人残疾或者死亡、交通肇事致人残疾或者死亡、过失致人重度残疾或者死亡等刑事案件中，受害者家属能否主张死亡赔偿金、残疾赔偿金的问题，一直是在理论上和实务上争论较大的一个问题。

死亡赔偿金、残疾赔偿金简称“两金”。有的人认为，被告人既然已经承担了刑事责任（甚至判处死刑），则不需要承担“两金”。否则，违背了一事不二罚的原则；有的人认为，致人死亡或者重伤案件，给受害者本人及家属造成了无法修复的痛苦，改变了人生的命运，失去了劳动能力，确实给受害人造成了重大损失，应当赔偿“两金”。

二、是否应当判处“两金”

首先，发生刑事案件后，法律允许受害人提起刑事附带民事诉讼，针对犯罪行为造成的损失主张赔偿。《刑事诉讼法》第101条规定：“被害人由于被告人的犯罪行为遭受物质损失的，在刑事诉讼中，有权提起附带民事诉讼”。但能够主张的只是“物质损失”，按照传统的刑法观点，两金属于精神损失，而非物质损失，因此不在刑事附带民事诉讼的主张范围内。

2003年12月26日，最高人民法院发布《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》【法释（2003）20号】，第一次将“两金”认定为物质损失。虽然将“两金”认定为物质损失，但该解释主要适用于人身损害赔偿的单纯民事案件，并不适用于刑事附带民事案件。

 2006年，在第五次全国刑事审判工作会议上【简称五刑会】，最高人民法院再次重申：“死亡补偿费不能作为人民法院判决确定赔偿数额的根据。”即仍然坚持刑附民“两金”不赔原则，针对个别地方将“两金”作为物质损失予以判赔的作法进行了明确回应。

2012年12月20日，最高人民法院《关于适用刑事诉讼法的解释》【法释（2012）21号】第138条明确：因受到犯罪侵犯，提起附带民事诉讼或者单独提起民事诉讼要求精神损失的，人民法院不予受理。明确了两点：一是“两金”属于精神损失，二是不予受理“两金”主张。

2021年1月26日，最高人民法院发布最新的《关于适用刑事诉讼法的解释》【法释（2021）1号】，第192条明确：对附带民事诉讼作出判决，应当根据犯罪行为造成的物质损失，结合案件具体情况，确定被告人应当赔偿的数额。犯罪行为造成被害人人身损害的，应当赔偿医疗费、护理费、交通费等治疗和康复支付的合理费用，以及因误工减少的收入。造成被害人残疾的，应当赔偿残疾生活辅助器具费等费用；造成被害人死亡的，应当赔偿丧葬费等费用。可见，可以赔偿医疗费、护理费、交通费、误工费、残疾生活辅助器具费、丧葬费。就是不能赔偿“两金”。

从以上规定可见，当事人因犯罪行为被追究刑事责任后，受害方是不能提出“两金”要求的，在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中不能提，在单独的民事诉讼中也不能提。

三、《民法典》关于“两金”的规定

《民法典》第1179条规定，侵害他人造成残疾的，应当赔偿辅助器具费和残疾赔偿金；造成死亡的，应当赔偿丧葬费和死亡赔偿金。据此有人认为应当判赔“两金”。但这只是一般的规定，而《刑事诉讼法》属于特殊法，应当优先适用特别法的规定。同时《民法典》第11条也规定：其他法律对民事关系有特别规定的，依照其规定。即是否判赔“两金”，要按《刑事诉讼法》的规定办理。

四、针对交通事故的例外规定

《刑诉解释》第192条规定“驾驶机动车致人死亡或者造成公私财产重大损失，构成犯罪的，依照《道路交通安全法》第76条的规定确定赔偿责任。”而《道路交通安全法》第76条规定：机动车发生交通事故造成人身伤亡、财产损失的，由保险公司在机动车第三者责任强制保险责任限额范围内予以赔偿；不足的部分，按照过错程度承担赔偿责任。可见，“伤”和“亡”均可以赔，即“两金”可以赔。

那么，对于未投强制险、第三者责任险的肇事者，能否主张“两金”呢？虽然上述规定仅仅针对已投保的肇事者而言，但根据立法精神，无论是否投保，只要人身伤亡系交通事故所致，均可要求赔偿“两金”。

结语

《刑事诉讼法》虽然历经多次修改，但不赔“两金”仍然是始终坚持和贯彻的规定。唯一的例外，就是驾驶机动车致人伤亡的案件，可以主张“两金”。但如何主张，是在刑事附带民事诉讼中主张，还是在独立的民事诉讼中主张，仍然是没有明确的问题，需要在后续的立法中进行完善。